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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異域驚魂(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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便在這時, “叮”的一聲輕響,電梯突然開始緩緩上升,二人同時一驚。

“站穩了!”顧瑀沈聲說完, 一手仍牢牢的抓住電梯廂的橫杠,一手小心的控制住那根鋼釬, 以免電梯再次出現突然下墜的情況。

然而,出乎他們意料的,電梯就那樣緩慢的,一路暢通無阻的升到了最高處, 平穩的停了下來。

頭頂星空燦爛,晚風徐徐,顧瑀偏頭, 看清楚身處的地方, 眼底閃過了一絲訝色,她垂頭將手遞給林綰,冷淡而虛弱的道:“沒事了,抓住我。”

二人很快就踉蹌的站在了酒店空闊的天臺上,放眼四周, 是城市燈火通明的高高低低的建築,夜風裏傳來繁華都市的夜間特有的嘈雜聲, 兩人不由得都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感覺,彼此對視一眼,顧瑀很快撇過了臉,林綰默默垂下眼, 心底有些木木的鈍痛。

強撐到現在,顧瑀的寒疾越發嚴重,源源不斷的寒氣從他體內擴散開來, 凍得林綰整個人都木了,不過倒也有好處,寒疾直接凍住了他白骨翻飛的手臂,血已經不怎麽流了。

林綰一聲不吭的扶著顧瑀,二人順著天臺通往樓下的通道,一路回到了原來的房間,一路上,偶爾能聽到不同房間內傳來的交談聲和電視的聲音,間或遠處有人影一邊低低打著電話一邊往房間走去……

走廊兩邊擺著的三色堇開得正艷,在明亮的燈光下,徐徐吐著清淡的芬芳……

酒店內的一切都是如此鮮活,和之前空蕩死寂,不見人影的情形簡直天上地下,若不是她脖子上的傷痕和顧瑀血淋淋的手臂,她幾乎以為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昏沈的噩夢了。

林綰楞楞的看著,聽著,嗅著,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回到了正常的世界。

一回到房間,顧瑀就面無表情的徑自推開了林綰。

“……要叫醫生嗎?”林綰垂了垂眼,問道。

“不必。”

“那……讓我幫你包紮好嗎?”

顧瑀卻沒有再回答,只是頭也不回的慢慢走進了裏間,“啪”的一聲,決絕的關上了裏間的門。

林綰怔怔的站了良久。

一道小身影無精打采的穿門而入,卻是許久不見蹤影的狴犴。

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,它一怔,飛速竄到林綰身前,望著她脖頸上明顯不是人類的指印,意識到什麽,碧眸裏猛然竄出憤怒的火焰來:“喵!”

林綰蹲下身來,輕輕拍了拍它的脊背,啞聲安慰:“沒事……不是你的錯,是咱們都低估了對手。”

“喵?”狴犴疑惑的望著她。

林綰坐到沙發上,將它追著女鬼離開後的事情簡要說了一下,說完,怔怔的皺著眉頭不說話了。

小核桃伸出爪墊輕輕蹭了蹭她的掌心,見她一徑在思索什麽,也不催促,只是跳到她懷裏,伸出小舌頭一下一下舔著林綰脖頸上的傷口。

它乃上古神獸,專克鬼怪,女鬼抓在林綰脖子上的這點傷,很快就被它舔好了,白白凈凈恢覆如常。

林綰從沈思中回神,摸了摸脖子,楞了楞,無聲的嘆了口氣:“謝謝……”

其實,這脖子上的傷,她並不想這麽快就好的。

那人的手臂連骨頭都翻出來了,可他現在失去了大半的法力,根本沒辦法治療……

他的傷是因為自己而起,如今,他一個人在裏間也不知道正在怎麽煎熬,自己的傷卻這麽輕而易舉的就好了……

想著,她心裏微微有些不舒服……

驀地,口袋裏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聲,林綰打開一看,是戴斯打來的。

“林,你現在在哪裏?有沒有……捉到她?”對面傳來戴斯忐忑的聲音。

林綰猶豫了一下,還是決定告訴他實情:“抱歉,戴斯,當時的情況,我沒有辦法活捉她,她……她已經消散了。”

“……什麽?!”戴斯的聲音震驚中含著一絲隱隱的沈痛。

林綰明白他的心情,大概講了下今晚的事情,末了,輕聲道:“戴斯,我很抱歉。”不是為顧瑀消滅了女鬼而抱歉,而是她答應帶他妻子去見他,卻再也沒有辦法履行這個承諾。

“……算了。”良久,電話那頭傳來戴斯的聲音,疲憊的,茫然的聲音:“她本來就離開我很多年了,其實……就算真的見了她,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話……這樣也好……也好……謝謝你,林……”

掛斷電話,林綰摸了摸歪著耳朵傾聽的狴犴,輕嘆了口氣,小聲嘟囔道:“小核桃,你也覺得那個女鬼不對勁……對不對?”

狴犴重重點了點頭,碧眸裏,難得一見的泛出了迷茫之色——

世間的鬼怪邪祟,還從來沒有能從他們一族的爪下活著逃脫的,可是那個唯一的例外今晚卻出現了。

“我和她近距離接觸過,她身上怨氣很濃,但神智卻並不高,你說,以她的智商,怎麽可能設下今晚這一出調虎離山計……”林綰喃喃的說著,總覺得這事情不對勁,可是,女鬼已經消散,一切都已經成了謎,這件事情,也只能到此為止了。

第二天的閉幕式完成後,延續七八天的國際司法會議正式結束,各國的專家都陸續回去了,整間酒店頓時空了下來。

林綰以顧瑀的名義,向主辦方拉法西大學打電話申請多留幾天,說要看看異國的美麗風景,對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,直說顧教授想留多久就留多久,一應費用他們全權承擔,林綰覺得那人言外之意,似乎恨不得顧瑀就此不回去了。

戴斯也要回國了,臨走前過來跟林綰告別,室內因為顧瑀的緣故寒氣四溢,堪比寒冬,林綰就沒讓他進來,二人只是站在門口說話。

顧及戴斯的心情,林綰一直試圖安慰他,這個俊朗的外國男人卻很能看開,反過來跟林綰道謝,說結束了就算了,一切要往前看,並再三懇求林綰跟他保持聯系,戴斯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,林綰也就應下了。

午飯時,林綰去一樓的服務大廳那裏,借著辦理延期住宿的事情跟服務人員閑聊,其間有意無意的試探昨晚有沒有異常的事情發生,最終得出結論,昨晚酒店內一切正常,只除了——店內的電梯突然莫名其妙的壞了,又被他們連夜搶修好了。

這種情況倒也沒有出乎林綰的意料,只是,看來找不到一點線索了。

回到房間,關上房門,林綰蹙眉看了看裏間緊閉的門,已經下午兩點鐘了,顧瑀從昨晚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,他現在怎麽樣了?

想了想,她還是走了過去,輕輕的敲門:“……顧教授?”

連著叫了幾句,裏邊始終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。

林綰隱隱覺得不對勁,試著轉了轉門把手,房門應聲而開,寬闊的臥室裏,一個巨大的冰坨仰躺在地板上,顧瑀仿佛一個被冰封在水晶棺裏的俊美屍首,無聲無息的閉著眼睛躺著。

“……顧瑀!顧瑀?!”林綰幾乎是跌撞著奔到他身邊,顫著手撫上那層裹著他的厚厚的冰層,半天,努力鎮定的側頭:“快,把他弄到浴缸裏。”

小核桃向來不喜歡顧瑀,但也知道這人對林綰十分重要,只得不情不願的化出戰鬥形態,馱著顧瑀大冰塊放到了浴缸裏。

接下來的時間,林綰將熱水噴頭開到最大,對著顧瑀直接澆下去,但這樣做速度太慢,她便開始瘋狂的燒開水,燒好了就一壺一壺的倒進浴缸裏,連著燒了二十多壺,她手都酸了的時候,厚厚的冰塊才終於逐漸消融。

林綰長長的松了一口氣,顧不得擦汗,慢慢側頭去看顧瑀,俊美的男人雙眸緊閉,整個人在大半缸熱氣騰騰的水中沈寂的躺著,然而,卻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。

不僅如此,林綰絕望的發現,浴缸裏的熱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涼卻下去,也就是說,如果顧瑀再不醒來,體內的寒氣就會重新凝結成冰塊。

林綰怔怔的望著化冰後,顧瑀那只清晰可見的左臂————白骨森森,血肉翻飛翻飛的左臂,良久,她輕輕的喟嘆一聲,有些顫抖的伸出手指,解開了顧瑀的上衣,露出他光滑結實的上身,再然後,她赤著腳跨進了浴缸裏,將那個在熱水中依然渾身冰冷的男人,緊緊的抱在了懷裏。

這是一種詭異到極致的覆雜感覺,一邊是頭頂不斷沖刷而下的熱水,一邊是懷裏即使隔著襯衫也能被凍得頭昏腦漲的人體冰塊,冷熱交織,二者卻其妙的並沒有互相抵消,反而將林綰的身體當成了角鬥場,無聲的搶奪著主導權。

林綰外側的皮膚被熱水沖的泛紅,貼著顧瑀的地方卻又冷的瑟瑟發抖,如此這般,沒過多久,她整個人都被折磨的有些生不如死,頭腦昏昏沈沈,意識也逐漸開始模糊。

狴犴擔心的不住喵喵叫,卻因為怕水,只能炸著毛毛在浴缸邊不住徘徊。

林綰做了一個奇怪的夢,夢中,她獨自站立在無邊的混沌中,周圍全是彌漫的大霧,什麽也看不清楚,她茫然的走了幾步,前方驀地出現一個濃黑的身影,那身影只晃了一下,就慢慢消失了……

林綰一驚,想也不想的追著那個黑影跑去,然而,一直跑到筋疲力盡,她也沒能再看到那個黑影,反倒是眼前出現了一條深深的通道,黑黢黢的,不知道通向何方,林綰猶豫了一下,慢慢走了進去。

黑暗中,不知道走了多久,遠處驀地出現耀眼的亮光。

…………到盡頭了?林綰心中一喜,下意識的覺得只要出了著隧道,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,她飛也似地向著不遠處的光明跑去,然而,就在這時,一股巨大的力道倏地從身後拽住了她,她心一沈,拼命的掙紮,卻如螳臂當車,眼睜睜的被重新拽了回去——

她猝然睜開眼睛,便直直對上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。

林綰立刻便發現,顧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,室內的溫度也早已恢覆了正常,然而,一池溫水中,她的雙臂仍然緊緊的摟著他光~~裸的上身,兩個人以極其親密的姿態斜靠在浴缸裏。

林綰的臉驟然漲的通紅,手忙腳亂的就要放開顧瑀站起來,可是,她之前抱得太緊了,即使昏睡中力道也絲毫沒有放松,長時間保持著這個姿勢,手臂早僵的不能動彈了。

於是,她只能壓抑住心底的尷尬和羞憤,擡起頭,漲紅了臉小小聲的解釋道:“我手麻了,再等,等一下……”

顧瑀被她抱著,俊臉上沒什麽情緒,只是微微垂著頭,一雙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她,半響,他慢慢側過了頭,看著不遠處的虛空,輕輕笑了,笑中帶著一絲冷薄的輕慢:“這就是你的回禮麽……”

林綰渾身的血液瞬間冷卻,她的臉色由紅轉白,不可思議的擡頭看著他。

顧瑀偏頭看了她一眼,臉上的譏諷緩緩淡去,取而代之的是暴躁的沈怒,他壓著俊美的眉眼,猛然厲聲喝道:“夠了!別再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了!”

林綰一抖,眼神不由得縮了縮。

顧瑀湊到了她眼前,黑沈的眸子逼近了她,呼吸沈促,兇狠的低聲道:“在電梯裏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麽,以後不要再來招惹我了,你是不記得了?還是我話說的不夠明白?嗯?”

“哦,我想起來了,我們林綰同學是個有恩報恩,有仇報仇的人,這回舍己救我,我猜猜,是因為我昨晚救了你吧,對不對?哈哈哈!

他驟然大笑起來,眼底卻不自知的帶著蒼涼的失落,半響,他猛地收了笑,勾著唇斜看著她,聲音低啞暧昧:“如果你真想報恩,光這樣做是不夠的,懂嗎……林綰?”

說著,他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,緩緩探到林綰早已濕透的領口處,卻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,只是那樣惡聲惡氣的看著她。

林綰的心,莫名的顫了一下……

她突然有些想不通,自己以前是眼瞎了麽,怎麽會覺得顧瑀可怕呢?他明明……多麽可愛啊!

就像現在,他嘴裏說著那些狠絕的話,卻始終沒有真正傷害自己,他這模樣……莫名讓她想到了大雨中渾身濕漉漉的大犬,明明渴望著路人伸手帶它回家,卻又怕對方露出不屑和冷漠的嘴臉,於是就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,拼命的狂吠,守護著自己最後的尊嚴。

不知道為什麽,林綰突然生出了一個奇怪的連她自己都嚇到了的念頭————

她想伸手,摸摸顧瑀柔軟的黑發。

經過半天的血液循環,林綰終於將自己的雙臂從顧瑀的身上“扯”了下來,一得自由,她忙推開顧瑀那只手,卻被他大力鉗住了。

林綰擡頭,輕輕的,無奈的喊了一句:“顧瑀……”

顧瑀的手一頓,臉上的冷漠兇狠仿佛一張搖搖欲墜的面具,他費力的重新“戴上”,冷然道:“什麽?”

林綰蹙著細致的眉眼,濕軟的眸子定定的看著他,晃了晃被他攥住的手,輕輕道:“你弄痛我了……”

顧瑀被她這前所未有的姿態鎮住了,這女人……怎麽突然,哪裏不一樣了?

他的手指動了動,不知道該不該放開。

放開,隱隱的,他有些舍不得……

不放,他怕她那濕軟的眸子萬一流出晶瑩的淚水,那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……

他猶猶豫豫了半天,終於,一點一點,松開了她的手。

林綰的面上,驀地露出一點微微的笑,是那種成竹在胸,早知如此的笑。

顧瑀一瞥眼見到,剛剛還在糾結的心猛地一僵,眉眼重又壓低,他想,這個狡猾冷血,沒有心肝的女人,一定看穿了他剛才內心的掙紮,現在,她在嘲笑他了……

眼底一點猩紅,攜著壓抑的沈沈怒意,猛地躥了上來,只是,這一回還不等他憤怒的發出動作,林綰驀地傾身上前,將她兩瓣柔軟粉嫩的唇,輕輕印到了他的唇上。

霎時間,所有的憤怒和狼狽都幹巴巴的卡住了。

顧瑀整個人都化成了一座雕塑,沒有呼吸,沒有動作,連眼睛都不會眨的雕塑。

他楞楞的近距離的看著林綰,疑心自己是不是寒疾並沒有好,仍然被困在了幻境中,可是,他又想,幻境中向來只有冰雪和寒冷的,怎麽會出現這樣連做夢都覺得奢侈的場景…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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